临窗相望,偏生这恼人的月,牵引着我余香犹存的情思,于暮烟的朦胧里,抖落一场锦瑟的梅花雨……
情怀是诗,次递绽放,如暗香的芬芳一开再开,辽阔的孤寂中,没有什么词句,再比这场玲珑的梅花雨更解风月了。
我坐在月亮坐过的石阶上,以一种缓慢的优雅,思索着一朵梅花的绰绰韵脚,看香炉上青烟袅袅,刹那间竟然想起了唐宋里吟哦的你。想你,都想累了。我在呢喃的想念中憔悴成——一朵情愫满怀的芳红。
轻轻推开一丛虚掩的心篱,浅淡的月晕跌进我的眼眸,唤醒惆怅中温暖的记忆。心事轻轻摇动,我的怅惆穿上诗经的典雅,也穿上一朵蓝的辽阔,一朵红的万千娇媚,于相遇的门扉前,等一场氤氲的梅花雨重来。
一瓣,一瓣,又一瓣的静夜里,消魂的朵朵中,打马前来的你,又在哪里?在翩跹的唐诗,还是在嫣然的宋词?
时光轻轻,从我湿湿的花瓣间溜走,我知道,我是贪恋凡尘的,贪恋抱薪煮火的暖,贪恋五味俱全的香。我之心愿,是在江南,一扇木格的窗下,与温和儒雅的你,在诗酒尽欢的时光里,掌灯相看一个地久天长。并相依一起攀折梅花,从梅的枝蔓上,摘下好看的句子,于消瘦的烟火里守着彼此,不惧雪中的清寒。
时光的壶里,空有锦书成叠,圆了又缺,缺了又圆的清月下,在不能如愿以偿的日子里,拂不去的依旧是眉间落花,依然是旧瓣香残的惦念……
上邪的清音响起,一株醉意的梅花,从时光里醒来,在冷暖的人间一朵,一朵断魂。当暗香的寂寞落进这闲花微雨的轻叹中,窗外的小径,已是一地的落红。不忍去看那繁华散尽后的满地薄凉,买花载酒,饮风风轻,饮露露重的年华里,都说好梦似黄梁,当生命若流水般逝去的时候,霜华渐重的夜里,倚着窗子,我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,在淡墨的纸上浅浅地晕开一段人间年华初好的情话。
这情话,正在一首诗中,以一分易安的婉约,二分柳永的缠绵,三分庄周的恬淡,循着词韵中的悲欢把心口的一点小小疼痛呢呢喃喃与你诉说……
时光是一缕烟,总是临着轩窗浅吟低唱,那青梅里的明月,那竹马里的远山,渐行渐远的从岁月的指尖悄然滑过。我静静地望着月,望着月,默念着书签里那些新月妩媚、烟柳浓情的词句,任寒夜的风将我吹散。走进经年的一片诗词天地里,烟雨的五言绝句,渐渐入了唐宋的边缘。仍是多雨的季节,仍是被落花和笙箫包围的《满庭芳》。伤感的尘世荣辱中,一身瘦骨的我,在一卷宣纸上,守候着未了的心事,虚构一幅以酒煮诗的夜宴图,和着那玉骨藤蔓的缘,饮着易安笔下的那盏晚来风急的淡酒。画卷里,本意是邀月同游,请风同欢的,怎知,遐想中等来的却是月隐,风凉。
也许,人生就如那一树梅花,锦瑟深意后,瓣瓣朵朵都是我对你的牵绊。就如今夜,我疼时,想你揉揉我凉凉的手。然而,然而这样平凡而简单的愿望,也落得那样的奢侈。这一刻,辽阔的孤寂里,我只能踩着流水的琴弦,陪着满地落红坐到风生水起。
岁月,给了我太多的情非得已,跌宕的红尘中,我只能在梅雪盛极的清香里,抒写一段心络依依的似水华年。只能在山重水复的柳暗花明里,万卷黄昏,万里辽远。走过那五言绝句的轩窗,为了一段心愿,我甘心为梅,在一碟花露,几盘风声里,依着凭栏的唐宋轮回。
风,清唱箴言,在枫桥的霜啼里,翻过桌上泛黄的书页。我的哀愁渐生白发,一根根都布满了经卷轻动的声音。因为爱,我把自身隐入漫漫的尘埃。不知道前世你我究竟有过怎样的纠葛,才能十里长亭,供我们此生相遇。也许,我今生注定只是遗落红尘,遗落在情缘中的一枚舍利,风雨满肩的以一株梅的形姿,深养在五千汉字的山水间,或渡风而来,或萍踪而去。
合上这本古韵的淡墨玉锦,我们不说流年的尘世锦瑟,只待这杯清酒醒后,今宵,我若还能入梦唐宋,隔着佛缘,隔着重重流转,我依然是水墨上行走的模样,依然会像从前那般,踩着梅花的步子将你追寻。
只是凭着一种感觉,那些经年的,露水般的人和事,让我浅浅想起,又深深忘记。
【来源:亚洲时代周刊】